一个人的北方

北方。我的岁月之累
隐匿于候鸟的巢穴
恰如黑夜之发，越过一生
迅即，转换成白昼
省略了肉体与思想的意义

被黎明吞噬，化成泡沫
眼看，一个人的深渊
在血红中脉动，升腾，滑落，挣扎
天空和道路日渐僵死
心之河，干涸，龟裂

身后，一生的北方
逐渐引退。记忆之犁却顽强地探进河床
耕耘一朵鲜花，一阵秋风
耕耘玉米田里终生不落的星空
耕耘香脆耐嚼的黄饼子

八月十五的黄饼子。灶房里
高原上，母亲的咳嗽声
全都是月亮的颜色
铺满道路，铺满道路两边的绿草
染亮虫鸣，染亮少年的心思

脚步越来越强健
像白猿一样，跳荡于唐诗宋词之间
像四月的庄稼，香气来自土地
血液染红七月，大枣熟了
石榴也熟了……

天空一片蔚蓝
家园远遁。母亲开始守望
汽笛碾过江南，碾过爱情
拔节的麦子，扬花吐蕙
吐出青春，被母亲的眼光灼伤

城乡之间的候鸟
从此被树头的一颗红枣牵引
岁月的镰刀收割沧桑
土地在梦中打皱
脱落的发丝重新回到土地

魂归四月，魂归四月根根直立的麦杆
在蝉鸣声中，用女儿稚嫩的手掌
画出墙皮脱落的北方
而我，虹一样的迁徙
占据霜的岁月……

天际的梦，林边的梦
累得剩下一把白骨
销蚀，黑夜转换成白昼的发丝
销蚀候鸟的惊魂。
难以忽略，难以忽略的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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